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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
HLau 訪談・上
彈唱作寫屙食瞓
創作與生活

文/Isaac @ 文化放題‌‌
攝/Karl Wong‌‌
封面書法/亨利

對廣大樂迷而言,HLau 大概是個有點陌生的名字。較為夜瞓的,近來可能曾在叱咤 903 聽過他為 Oscar《失眠藥》創作的節目主題曲;網絡年資較長的,或者會在高登聽過他為雪人、挽歌之聲、DC_ 等網絡詞人演繹的改詞作品。但無論如何,他目前還算不上是個為人熟知的唱作歌手。

而我初次聽到 HLau,是他兩年前在串流平台正式發佈的《失落療程》,當時一聽便覺得是把很有故事的聲音。然而有段頗長的時間,我對他的背景、年齡甚至乎外貌卻是一無所知,我對他唯一的認識,就只有他 Spotify 自我簡介中那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彈唱作寫屙食瞓」。

於是,抱着一種潛入水底探索深海動物的心態,我展開了這次訪問。

睡房中的網絡歌手

難得遇見隱士,當然要報復式地揭露他的私隱。HLau 今年 26 歲,佢返緊 marketing 正職嗰時就係日頭,做緊歌、同另外兩位拍檔夾份搞 studio 嗰陣就係夜晚。令我有點意外的是,這位似乎不愛拋頭露面的仁兄,居然曾經是個接近全職的餐廳駐唱歌手。

不過,這次我想先從他十年前的故事説起。

和近年許多創作人一樣,睡房是他音樂的起點。自中二起,他開始流連一個名為 AK Zone 的網上論壇,「係啲好乸 MK 嘅論壇嚟,唯獨入面有個『唱歌版』好似清泉噉樣,會有人俾下意見、教你啲好基本嘅 mixing 啊。」

的確,翻查網上的口述記錄,那裡曾聚集了一大班業餘作曲人、詞人和歌手,甚至薛凱琪 05 年《有隻雀仔》的原曲也是出自裡面幾位成員之手筆(亦是作曲人 Bert 的入行之作)。HLau 見到論壇蓬勃的唱作文化,一時興起「就自己買咗枝咪,有兩三年都會狂錄一啲 cover 擺上去。」

2015 年 HLau 和雪人改編自張敬軒《只是太愛你》的改詞作品。

但隨着後來高登興起,二次創作逐漸取而代之,成為當時網絡詞人和歌手(例如後來成為 The Hertz 主音的黃瑋中)大展拳腳、嶄露鋒芒之場所。

因為貪玩,HLau 在 14 年主動幫人唱了一個《富士山下》的改詞:「嗰時(網絡詞人)雪人見到就 DM 問我,巴打可唔可以幫我唱首改詞啊?嘩,竟然有人專登揾我,覺得好似好爽。」如是者,三年間他唱了二十多首的改詞:「有時諗翻都會幾開心,竟然有個地方大家都唔係為咗啲乜。首先一定冇錢㗎啦,同埋就算有人識都係識你個網名咋嘛。」

這種為玩而玩、想唱就唱的純粹,滋潤着他早期網絡歌手的日子。

民謠就是生活

人們常説,偉大的創作都是源於苦難。HLau 寫在中五的第一首歌未必是他「最偉大的作品」(甚至羞恥到從未發佈),但肯定源自苦難。

「嗰時學咗結他三四個月,同個初戀分咗手。」他靦腆地笑着:「嘩,噉第一次又細個,就心傷得好犀利,然後咪鬱喺屋企彈歌。但發覺點彈都爭梗啲,就開始試下寫啦,鳩鋤咗四個 chord 之後就覺得——有喇有喇。」

發現寫歌原來「咁幫到手」,創作自此就成為他主要的情緒出口:「我本身係個成日亂諗嘢嘅人嚟,有啲情緒唔知點同人講,噉我咪唱出嚟囉。」

他 studio 裡面放滿了歷年心頭好的唱片櫃。

話説他最愛的兩張專輯,Damien Rice《O》和宋冬野的《安和橋北》也是承載着歌者很多個人情緒的作品,而這大概就是他特別醉心民謠的原因。

「民謠不只是樸素、簡單而已,真正的民謠,是和生活找到共鳴,以身邊的一切出發,帶着完全自私的心境寫出來的。」HLau 在六年前一篇網誌如此寫道:「我有時在想,究竟是怎麼強大的力量支撐着宋冬野的音樂,使它們如此有生命力,有感染力?我未必能完全參透當中奧秘,但至少,從宋冬野的音樂之中,我感受到一個真正在用音樂説故事的人。」

獻給生命的歌

問到目前為止最難忘的創作,他毫不猶疑選了 15 年的《給生命的歌》,一首沒有太多人聽過、甚至因為自己填詞而自覺「鬼五馬六」的作品。

話説大學二年級的暑假,大概是對前路和人生有點迷茫,他的情緒非常不穩,為免長期留家,他成為了社區中心暑期託管班的義務老師。那日他的情緒特別抑鬱,但責任在身,只好硬着頭皮撐過整日的行程:「但嗰日嘅活動係大笑瑜伽,有個導師帶住班細路狂笑,望住佢哋我寫咗呢隻歌出嚟。」

那首歌是這樣的:

帶著笑一起與你飛,
怎麼都彷如勝利。
帶著笑一起伴你高飛,
怎會為大世界憎你?

願意放開一切、來承受一切,
願意付出仍然綺麗。
願意放低一切、來承受這些失禮,
學會怎麼換季。

「嗰刻帶住好沉重嘅心情,但你面前就係一班細路喺度狂笑。」面前的畫面令他哭笑不得:「呢個人生真係 ⋯⋯ 真係每日都俾我好多挑戰啊。」

「但睇住佢哋笑吓笑吓、又真係喺度笑,我嘅心情有少少被感染嘅。」他當下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嗰晚我用呢個畫面、呢個心情就錄咗呢隻歌,對我嚟講佢係一個好重要嘅記錄。而好神奇嘅係,而家任何時候聽翻呢隻歌,我都會聽到自己嗰陣時嗰啲好真實嘅感受。」

啊。若然創作無非為了宣洩情感、有緣的話順便(無意識地)感染他人,我口痕地問他:「其實你嘅創作,會唔會就係你嘅大笑瑜伽?」

「Fuck!」


縱然訪問期間我們總是説説笑笑,但偶爾有些時候,我會短暫感應到在他背後那個色彩斑斕的情緒世界。而我逐漸發現,「彈唱作寫屙食瞓」這句看似無厘頭的説話,可能就是對他最好的一個形容,因為對他而言,創作就是他的生活、創作就是他每日週而復始的最大樂趣。

「帶着笑一起與你飛,怎麼都恍如勝利。」

至少七年前的他,曾這樣的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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